最近我在读吴冠中先生的散文,从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父亲如山般的爱。其父摇着小船,用瘦弱的身躯扛起为人父的责任,一路把小冠中从宜兴的一个小乡村护送到无锡去上学读书。朱自清在散文《背影》中,也描写了其父为他买橘子而留下的“肥胖的、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”。朱自清的散文朴素大方,有真情实感,吴冠中先生一样,他们都用平白如话的语言写出了深沉的感情。透过这两位名家的笔墨,我仿佛也看到我的父亲佝偻着身子,从渡船上给我拎下行李,又送我至汽车站,直到我上车出发后仍站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去的场景。不同的画面,相同的父爱。时至今日,父亲那份沉甸甸的爱依旧存我心头。
文学艺术,最忌没有真情实感。没有真情实感的文学艺术,犹如人失去灵魂一样,了无生机,也就失去了打动人心的力量。因此,无论绘画、写作,都需要饱含深情,方能提炼出美的思想,才望孕育出伟大的作品。蒋兆和先生在目睹了抗日战争时期敌占区哀鸿遍野、流离失所的流民景象后,内心满怀激愤,终绘成鸿篇巨制《流民图》。这幅图令观者震动,在反映画家良心与感情的同时,也保留了一段沧桑厚重的历史。
中国画历来讲究“格调”。中国画的题跋,更是在细微处见画者的性情、修养、气节等等。如今画坛上常常出现一些这样的画子,其题跋“半生不熟”,语意不通,还夹杂着颠三倒四的文言文,不仅看画者不懂,就连创作者自己也不懂。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,是因为画者对笔下的事物没有生活体验以及情感,不肯下功夫,不求甚解,只求速成。当下,许多文化人失去了方向,静不下心来做学问,无法将古文参透,将白话文说好。文化人还是需要一点文化味的,否则他的艺术格调就永远也高不起来。文学艺术来不得半点虚假。中国需要鲁迅,他不仅能看到民族的闪光点,更能发现民族的劣根性。
有真实感情的文学艺术作品,常使人感到美不胜收,过目不忘。就如同有了呼吸,生命才鲜活。众所周知,曹诚英女士,是先在美国学遗传学,后进入复旦农学院教农业的一位小脚教授。鲜为人知的是,她信笔拈来的诗词也妙不可言。这其中最关键的原因是,她注入了“情”。她曾在《虞美人•答汝华》中写道:“鱼沉雁断经时久,未悉平安否?万千心事寄无门,此去若能相见说他听。 朱颜青鬓都消改,惟剩痴情在。廿年孤苦月华知,一似栖霞楼外数星时。”寥寥几句,思念困惑之情迎面而来,如清澈的河水中游动的鱼一样,干净、活生生,令人心生柔软。从词中,我们可以想象她有着怎样的刻骨思念与痴情。它远胜于时下一些人动不动就吼几句“啊、啊、啊”的情诗,除了费时费力,没一句能感动自己,更遑论他人。
真正好的文学艺术作品,要让人人都能感受到它的情、它的美。以白居易《忆江南》为例:“江南好,风景旧曾谙。日出江花红胜火,春来江水绿如蓝。能不忆江南?”“江南忆,最忆是杭州。山寺月中寻桂子,郡亭枕上看潮头。何日更重游?”“江南忆,其次忆吴宫。吴酒一杯春竹叶,吴娃双舞醉芙蓉。早晚复相逢?”在白居易的诗中,他的忆、他的醉、他的痴,都有美的存在;他的问,更是一种等待的美。所以,越是美好的作品,越能使人感动,也越能令人平静。这是一座不可倒塌的精神宝塔,能让人登高望太平、见光明。
人是有感情、思想和信仰的。感情,使人有幸福感;思想,引领人前行;信仰,让人找到家园。自古至今,有感情、有思想、有信仰的人们创作出了浩如烟海的文学艺术作品。它们的内容变化多端,上至日月星辰,下至花鸟虫鱼,无所不包,无所不揽,但传递美的宗旨不变,教化人类进步的本质不变,抒发人类至真至纯情感的主旨不变。
我想,这就是文学艺术作品的意义所在。
来源:《美术教育研究》